Citizen Erased

夏夜晚上十點，香港九記牛腩。

傳言在這裡偶爾會遇到梁朝偉，但不巧今天沒有，只好想像自己就是那個梁朝偉，環顧四周，對著店裡的粉絲們微笑。

今晚來和我在史丹佛唸書的同學們小聚，與我最熟的學妹聊起現在的社會：「像你身邊那些搞學運抗議的、打警察的，都不知道自己會被躲在幕後黑手利用嗎，背後那些醜陋的政客，邪教集團，嗜血暴力的媒體。看看這些正義無敵的憤青，真是愚蠢至極。哎呀我突然覺得學生時代真好，大家都好單純好無腦，只會辦營隊玩大地遊戲。反觀社會上好多聰明的有心人士，巴不得想要告訴我一個快速在家上班賺錢創業的機會。」的確。

「你現在在銀行工作，也是被你的老闆利用阿。」我一邊回答她，一邊看著遠方的夜景，彷彿想到了什麼，意思就是我根本什麼也沒有想到。像我的一個好友，台裔人氣文豪蘇黎博士說：人生在世，何處不被利用？從小被你的爸媽控制，被你的老師煽動，被你的老闆操弄，早餐店阿姨說你是帥哥你就多加一個蛋，卻動不動就腦羞說自己不屑被媒體、政治人物、黨派利用指使操弄煽動，（但事實上還是被愚弄）啊～何苦何苦。

但願那海風再起，只為那幕後黑手，氣死你的溫柔。

「你就回家抱把拔馬麻，不然回家躲起來，不要聽也不要出門，把你的耳朵閉起來眼睛拔出來，躺在床上當個人彘，那隻幕後黑手就不會再亂摸你的屁股了。」 我像玉林哥一樣哇哈哈哈地奸笑了，隨即被一巴掌打得像玉林哥一樣嘴歪眼斜的。

當年我還是個悲憤的前衛屁孩，什麼都是議題，什麼都來關心，什麼都要串連。最後我深刻體驗到，社會上很多衝突，最終往往是比誰的囗囗大（囗囗可自行帶入）。我沒有錢，沒有名嘴，沒有24小時新聞台，更沒有辦法像連續劇裡，側臉對著鏡頭，播放一段 echo 強化的內心 OS，張晨光就會幫我把李鑼的龐大家業莫名其妙搞到我六叔公名下，還不必通過 NCC 的審查。

我畢竟沒有一把真正的槍。

此後我下定決心，跟那些每天只會咒天罵地幹幹叫的 loser 朋友決裂，乖乖回去作好所謂學生的本分，學業、社團、愛情、地球村打工渡假上進實習競爭力輕旅行小確幸，我都略懂略懂。看到社會上流血流汗的肉搏事件，我也學會用比較公正超然的角度表示：哎呀政治、財閥、社會好髒好複雜啦，我只是個工程師啦，這種大結構大時代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玩意兒，你全知全能嗎？你看得到全貌嗎？身為一個教育失敗的草莓族水蜜桃族、柳丁族哈哈哈哈密瓜族，你了解背後運作的真相嗎？這世界上哪有誰對誰錯？看得懂再來跟我講，我是不懂，而且就算我再不懂也比你懂，就算天縱英才你會獨立思考，我也比你更會金雞獨立思考。

余一貫秉持著「書中自有郭台銘，書中自有林志玲」的信念，作個平凡而有用的人。閒暇時或許也翻譯個三部曲小說之類的，希望有朝一日成為了 Somebody，行有餘力再來發揮一下影響力。

但是我除了像劉德華一樣越老越帥以外，就沒有更遠大的夢想了：隨便找個工作，順便賺點錢，有個安居樂業的家。有朝一日，我終究也會長成爸媽模樣的人士。只希望下班回家躺在沙發上，還看得到隔壁老王被都更強拆的新聞，還可以一邊嘲笑那些被利用的白痴學生（延畢濫用社會資源大學當小學唸六年）。只希望到那個時候，公民是可以當記者的，版面不是有錢就可以買的， Tank Men 不是剛好路過去採訪的，動不動告網友的資深媒體人不會嬌嗔道：自己好可憐是被鄉民霸凌的，真相不是新聞台呼籲社會大眾「讓我們一起找出來」的。

最後還是要貼一下。